行李箱

行李箱

我左手提着父亲留下的行李箱，右手紧握着掌心里杂乱的思绪。母亲在前日和我起争执的情绪依然在我脑袋里翻腾着。难道到城市去发展就是等于喝下孟婆汤，还是会和父亲一样吗？
父亲是在正前往城市去的那个夜晚出了车祸，离开了我。我清楚的记得，当晚他们俩吵了场大架，拉扯着行李箱。结果，我在母亲的怀里哭着，母亲握着行李箱，默然泪下，父亲永远消失在黑夜里。
当时的我也只是个五岁的小孩。那一晚，孤单，寂寞与悲伤侵袭我至今。那一晚，我的泪，失去了依靠，没人安慰。深夜里，风冰冷的卷起童话，悄悄的离去。
父亲离世后，母亲好像畏惧家里的灯光，会洒落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，让她清楚的看见父亲的模样。母亲白天都不常在家中，直到夜深了才迟迟归来。夜里外婆熄灯，我躲在黑暗，和被单交谈着思念，哭泣。
丧礼后的某个夜里，我从窗户看见了母亲正和一位叔叔交谈着，母亲居然陪伴着他也不来陪我。那一天起，我不时看见母亲和他的踪影，他一出现，母亲马上把我关进房里，锁着。这让我开始怨恨母亲。
后来，母亲要求外婆把我带到她那里居住。五岁开始我习惯没有父亲，接着习惯没有母亲。十五岁时外婆去世了，我被逼回到母亲的身边，开始觉得不习惯这一种伪装的生活。
“小杰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。”， 母亲站在我前不远处望着我的脸说。
“演什么戏，看了就觉得噁心”，我咕哝着。当时我眼里看见的只是一个无情的母亲，妄想着演绎出母子之间完美的落幕。
突然间，我看着母亲的右手紧握着心胸，然后跪倒在地上，左手撑地，脸色苍白的。时间突然间变得如此缓慢，心跳离偏离了轨道，快速的。
行李箱的手把从我左手的掌心滑落到指尖，然后无声的掉落。。。。。
凌晨四点钟，我又回到这里了，四周还是寒冷的。我悄悄的走向洗手间，想用清水抹去眼膜表层的怨恨，好让自己能够看清母亲是否还爱着我，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是否还挂念着那份爱。
打开了门，我看见母亲赤裸裸的站在莲蓬下，眼眶似乎泛着泪光，母亲的肌肤明显的了许多，身材也明显的消瘦了，内心忽然觉得莫名的忧伤，。我依然记得小时候和母亲一起洗澡的模样，那温柔的肌肤，温暖了冰冷的水珠。我悄悄的关上了门。
我张开了双眼，灯光耀眼，一场梦牵起我的回忆。我独自坐在屋里那阴郁的角落，又再回到这里。我基因里的枷锁已经紧扣在这里，这是我的家，她是我的母亲。
昨日母亲倒在地时，我的内心好像有条隐形的线拉扯着，不停地拉，疼痛的让我走向母亲的方向，好像想告诉我什么似的？母亲颤抖的双手紧握着我的右手，我却没有抗拒，一种莫名的感觉。那感觉是母亲的爱吗？
我走到了母亲的房间，整理起昨日的行李箱。父亲的行李箱还是回归了母亲的房里。正当我整理着昨日的行李时，我发现了一封泛黄了的信，躲藏在一个隐秘的拉链里头。上面写着的是我们家的地址，美丽的邮票还未经过印章的涂鸦，那是一封没寄出去的信，还是我们家的，为什么会在行李箱里？
我好奇的打开了信封，里面有着一张泛黄的纸张，写着一行行的字。
对不起，小君。我没能好好的照顾这个家，因为烂赌欠下了一笔债务，我必须离开这里到城市去避避风头，请你原谅我。我会在那儿找工作的，然后寄钱回来给你们，城市里的酬劳比较高。至于债主我已经说好了，他们不会去干扰你们的。至于小杰就依靠你了，希望你好好的照顾着他。我很爱你们，却不爱惜自己，我知错了，请你原谅我。等我，我会回来的。我爱你。
这封信，是父亲的手札。这么久以来，行李箱被存放在母亲的房里，是不想让我发现这个事实，不想让我对父亲有所怨恨。母亲把我寄托在外婆的家里，是不想让我看见那些追债的人，也是为了我的安全。原来母亲得了肾病，也是因为如此的奔波忙碌。
那一夜，母亲是想留着父亲，一起共患难的，常和母亲见面的那位叔叔，居然是来追债的。
顿时眼泪不知觉的淌下，滴落在十年的秘密里头。爱字笔墨的界限逐渐的被泪水侵犯，界限逐渐的被冲散而模糊了模样，就像时间一直往前冲，冲散了您爱我的模样。
此刻，好多生命中被跳过的画面渐渐的，清楚的，出现在我眼前。。。
十年，我每一份生日礼物都是母亲的爱。
十年，我每一口呼吸都是母亲的爱。
十年，我错怪了，伤害了，母亲那无私的爱。
十年，我是如此的幸福。
母亲每天忙碌的工作就是为了还清父亲的债务，母亲没了父亲的依靠，居然还渐渐的失去了我的依靠。我不好，我只想着到城市去发展。我不好，居然将母亲倾注在我身上的爱如此的糟蹋。我的心到底被什么给出卖了？是你吗眼睛？我该恨你还是我？
我望着母亲的书桌，一张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照片，他们俩微笑着幸福的模样。桌上，我看见了一张纸，写着十年的泪，十年的苦，十年的伤，十年的忍耐。
十年的债务全写在那张在债卷上，如今终于还清了，那表示我们的幸福我要的爱就能得到了吗？
我紧握着债卷，向中庭跑去，我跪着。我拿起打火机，点燃那张十年的债卷，燃烧了起来，我的心慢慢的被灼伤，疼痛的无法呼吸。我转过头，母亲站在我的身边，慈祥的样貌，温柔的眼神望着我，微笑着。
“妈，原谅我，是我错了！”，我大声的呐喊，想把内心的错全传递到空气中让您听见，而您听见了吗？
“对不起！对不起！对不起！”，刚强的拳头握着脆弱的后悔，却无法将它磨碎。
我上前，想紧紧的拥抱着您。
但是此刻，您的爱就像凋谢已久的花瓣，灰烬似的，我的指尖轻轻的触摸花瓣，花瓣粉碎了。花瓣的碎片有如细小的针，刺痛着我的内心。
我泪流满脸的望着前方的母亲，母亲依然微笑着，但却失去了色彩。
我回想起昨天，您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，
“小杰，你要好好的。。。照顾自己”。
泪水在温柔的阳光照射下，化成一丝丝的光，划过那些被伤感振动的空气，接着滴落在玻璃片下沉睡的您，玻璃粉碎了泪水的光芒。
我，紧握着您的遗照，望着沉睡的您。
“妈，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。妈，我爱你，我爱你。。。”

一个行李箱能装下什么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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坎坷的路上母亲坚强的背着我走着，
我望着前方，渐渐的认为是自己一个人在走着，
当我回头望时，我看见了母亲一步步的脚印。

顿时母亲却突然的消失，我疼痛的坠落在土地上，
我努力的拨开土壤寻找，那些埋藏在里头的幸福，
一滴滴的雨水，划过我的脸庞，眼膜表层的尘埃被雨水给带走，
画面清楚的，却看不见母亲的踪影。


一个行李箱能装下什么？

装下了父亲对家人的爱与不舍
装下了母亲对父亲的包容与爱
装下了母亲十年来的痛苦
装下了一个小孩的童年
装下了十年的秘密